人类社会近两百年来,在地缘政治上最为显著的变化就是以欧洲和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的崛起和以中国、穆斯林国家等传统大国的衰落。欧洲崛起的原因看上去是十分明显的,在过去几百年里,欧洲率先开始了人类历史上最为重要的革命——工业革命。以蒸汽机为代表的通用工业机器成百上千的改变着人类的生产力,在科学技术面前,一切任何其他优势都显得黯然失色,掌握了这种力量的欧洲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世界的霸主。

《为什么是欧洲?世界史视角下的西方崛起》这本书,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旨在从世界史的角度上来解释西方崛起这一事件。读完本书,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它的世界史角度。事实上,我们以往看待西方,要么是所谓的纯西方角度,要么就是从本民族的角度。而在这两者之间,还有很多需要考虑的东西。

西方角度的西方崛起,其实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从古希腊的辉煌成就与亚历山大帝国的融汇交流之后,欧洲进入了漫长的所谓“黑暗时代”,在漫长的一千多年里,基础理论几乎没有任何重大进展,“太阳王的首都巴黎只有50万人民,就其公共建筑、排污系统和卫生设施而言,都落后于1500年以前全盛时期曾拥有约100万居民的罗马城”。而在黑死病和漫长的百年战争之后,历史的车轮终于开始向前。“文艺复兴”,这个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代表了欧洲历史上文化最为辉煌的时代。无数艺术家、文学家们重新打起了对古希腊的旗帜,开始了对人文和美的追求。随之而来的宗教改革冲击了教会权力,进一步解放了思想。随着思想的解放,政治制度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资本主义制度登上了历史舞台,人类社会最为重要的革命开始了。以伽利略、牛顿为代表的一批近代科学家,建立起了近代科学的大厦,在此基础上,以瓦特为代表的一大批发明家创造出的机器前所未有的提高了人类社会的生产力,人类从此摆脱了几千年的农业社会,迈入了工业社会的大门。

这样的叙事看起来逻辑自洽,但是如果深究,会发现其中很少涉及到西方以外文明的描述。也许最为我们耳熟能详的就是马可波罗的故事了,但其中最主要强调的还是欧洲人的探索欲望以及大航海时代航路的开辟。

全球史的描述,当然这些内容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除此之外,它提醒着我们还有另外一个不应该被忽视的因素,那就是阿拉伯文明。

在欧洲长达一千多年的黑暗时代中,世界并不是一直黑暗的。远东的中国创立了辉煌的文化,同时,穆斯林国家也承担起了科学研究的重担。当然,在今天提起阿拉伯,我们想起的可能是中东的石油商,披着头巾开着玛莎拉蒂,或者就是阿拉伯数字(当然是印度人发明的)。但在那漫长的几百年里,穆斯林们确实发展出了辉煌的文化,当时的阿拉伯国家掌握了贸易路线,同时开放的贸易带来的是各种文明的融汇交流,而这正是科技发展的必要因素。事实上,很多欧洲人在科学革命中发现的东西,后来都被证明在几百年前就被阿拉伯人发现了。现代数学研究的风格在很多方面也都更接近于阿拉伯/伊斯兰的数学成果而不是古希腊。

当然,对于欧洲来说,阿拉伯国家所扮演的角色,可能更多的还是一个可怕的垄断者的身份。在君士坦丁堡陷落后,大量的古籍流落到了欧洲,同时也切断了欧洲和亚洲的贸易路线,欧洲人别无他发,只能寻找其它办法,其中最伟大的发现就是美洲大陆。新航线的开辟也带来了新的思想和财富,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建立提供了前提条件。

但是,在这一阶段,事实上穆斯林的科学技术仍然处于遥遥领先于欧洲的水平,并且依然在继续发展着。那么,为什么现代科学没有出现在伊斯兰国家,或者中国或者其他地区,而是欧洲呢?

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也许可以归咎于对自然世界理解方法的不同。无论是阿拉伯,中国还是印度,都有着很高的数学成就,例如印度人发明的阿拉伯数字,如果没有这些数字现代科学可能永远不会被建立起来。但是,这些文明从来没有把数学和理解自然结合到一起,当我们的先辈在解释自然时,我们用的都是“气”,“五行”这些抽象的概念,而从来没把它们和数学联系起来。而欧洲人在这方面则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最为出名的就是艾萨克·牛顿爵士,这位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人类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数学家,他的万有引力方程将数学的美和自然的奥秘揭示得淋漓尽致。除此之外,还有笛卡尔、伽利略这些十分善于运用数学工具的科学家。就如同《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的名字所说,用数学来阐释自然科学,是真正正确的、可持续发展的科学探索之路。

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也许可以归咎于在17世纪左右,各种社会动荡导致的各个国家政府开始收紧政策,它们更加倾向于回归传统的教条,这样做的结果一方面确实能保证社会的稳定性,另一方面却也扼杀了科技创新。例如中国在明朝的时候已经发展出了很多新的思想,但在清政府的统治下,许多思想都被扼杀了。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有类似的情况。

在横向与纵向对比之下,我们才能更好的总结出欧洲崛起的真正原因。

第一,一系列重要的新发现促使欧洲人质疑并最终抛弃了古典思想和宗教文本的权威知识,而这一活动的程度是其他主要国家所未见的。

第二,欧洲人形成了一种把实验研究和数学分析相结合的方法来研究自然世界。

第三个关键的因素是英国大法官弗朗西斯•培根关于证据、论证和科学目的思想的注入。

第四个关键因素是由仪器所推进的实验和观测方法的发展。

第五个关键性的因素是形成了一种宽容和多元性的文化而不是全体顺从和政府强加的正统性,以及英国国教对新科学的支持。

第六个关键因素是企业家的资助和企业家、科学家、工程师与手艺工人之间紧密的社会关系。

以上是总结自本书的六个欧洲崛起的主要原因。只有从全球史的观点,我们才能更好地看出这些,同时理解了这些,我们才能对当前我们应该如何前进有着更好的理解。